自打从澳国大婚回来，京东山庄庄主刘若东就忙得焦头烂额。

先是两道催命符一般的飞鸽传书从揭阳而来。结拜的哥哥揭阳马泊拟（1）亲自来了京城，总是要见的，于是乎刘庄主只得丢下陪了不到三天的娇妻章泽天，闭门与马泊拟密谈数次。

密探的内容，自然是关于双十一的打算。

双十一是一个节，但不是传统节日，而是个人造节。八年之前，江南马家发起的双十一购物节，竟如滚雪球般一发不可收拾，包括京东山庄、南苏宁、北国美在内的一众帮派，全都身不由己卷入漩涡。

每一年这个时候，整个江湖都兵荒马乱，混乱不堪。

但每一年这个时候，形势却各有千秋。

今年就与去年大不相同。虽然言谈间马泊拟还是淡淡的口吻，但十分明确地告诉刘若东，今年江南马家已经踩到京东山庄的地盘上了，如果不早早准备，必定先败一局。

密谈的结果，是京东山庄连着发了两次江湖召集令，把大大小小的江湖探子都集拢了来，连开了两次会，与揭阳马家联手出面宣战。

一直等到乱忙完几天，刘若东才意识到哥哥的先见之明——就在此后几天，江南马家（2）疯狂在京城造势，那掌门人马皆可动用了京城的各种势力为双十一拉人气，还扬言要搞个篝火晚会，与春晚一较高下。

进与退，供与防，果然来不得半点马虎。若不是先发制人，按过往刘若东的节奏与鲁莽性格，大概输得渣也不剩。

等到第一波声势过去，马泊拟回了揭阳，刘若东才得空回山庄。

刚跨进大门，就有总管神色不太好看地迎上来。

“山庄内有什么事吗？”刘若东看那人支支吾吾，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
“是…是夫人的事。”那人小心道。

“夫人？泽天怎么了？”刘庄主浓眉一横。

“前几天，夫人和朋友出去吃饭，可能吃得饱了些，怀有身孕的事……被外间发现了。”那人小心地选择措辞，“夫人刚发了顿脾气，这会子似乎都没什么了。”

刘若东点点头，调转头往屋子里去，“知道了，你去吧！”

山庄最里处的雅居，因着泽天的身孕，多放了几个暖炉，白烟缭绕，混着淡雅清爽的柑橘香气，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之感。

刘若东走进去的时候，章泽天正倚在软榻上看书，见他来了，浮起暖暖的笑，不见半点生气的样子：“哥哥回揭阳了吗？”

“恩，今晨回去的，临走还留了个锦囊，让我晚些打开。”刘若东怀抱住章泽天，宽大的手掌在她鼓起的小腹处摩挲，心有愧疚地道：“对不起，这些天没顾得上你和宝宝，受苦了。”

“这有什么苦？”泽天倚着他。

刘若东没答话，泽天越是这样遮掩情绪，他越觉得对不住她。他很明白泽天的压力在哪里。在这个世界上，未婚先孕，对于女子来说都不是什么光彩之事，特别是她，一直身处世人的目光之中，稍有不慎，都会被口水淹死。

怀孕这事，纸包不住火。他只是没想到，消息走得那么快。

“这些天，你就不要出门了，待在屋子里吧。”刘若东道。

“你是怕我被这些流言打倒么？”泽天回头看着刘若东，煞有其事，“刚才我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已经想好了，与其遮遮掩掩，不如大方认了。”

她从软榻边拿过一张纸，“你看，我都拟好了，过几天不就是双十一了么，我们山庄的货物打折，我就给宝宝多买些，也算给你助威了。看我多好啊！”

刘若东噗嗤一笑，拿开纸，“你堂堂一个庄主夫人，要多少有多少，别逗了。”

“我是认真的。”泽天拍了一下刘若东，“这事情总得解决，一会儿派人把话散出去，流言成真了，往往也就过了。”

刘若东看着泽天，沉思片刻，终是点点头。

但心里头，又多了一丝惭愧。

如此过得两天，原以为奶茶妹妹未婚先孕的消息差不多该停歇了。

没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。

又出事了。

满城被人刷了墙，偌大的白纸上也不画符也不画图，就刷刷刷写几个字——老板若是真的强，头条何须老板娘。这一刷墙，又闹得满城风雨。

“给我查！”京东山庄里，刘庄主气绿了脸，甩手把文房四宝统统扫落地面。

其实也根本不用查，因为刷墙者根本就没打算瞒着，墙上清清楚楚留着落款：苏宁帮。甚至，苏宁帮的人拉了一堆马车，将京东山庄团团围住，大有上门干架的味道。

换做从前，刘若东早就招呼弟兄冲出去了。不过这次，他却一如反常。

反常是因为情势。过去，苏宁帮与江南马家犹如死对头，反与京东山庄若有若无形成联盟，同仇敌忾。今年却不同，那苏宁帮帮主张近西不知怎么被马皆可洗了脑，两月前与江南马家缔结联盟，竟然同穿一条裤子了（3）。

刘若东也很清楚，苏宁帮不过是站在战场上的冲锋队而已，真正幕后操控的源头，还在江南马家。

所以，这架没法干，一对二，也不划算。

刘若东把京东山庄众谋士都招了来，想了半天，并无良策。突然刘若东猛拍大腿，对了，哥哥还留了个锦囊呢。

赶忙拆了锦囊，打开字条一看，只有六个字：智取，方为上策。

刘若东百思不得其解，又打开另一张极薄的纸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供货商名称和对应的供货内容。

只一细看，刘若东便懂了，这满满当当的名单，都是江南马家背地里要求二选一的商户，有些他知道，有些连他都不清楚，没想到哥哥竟调查的那么清楚。

“这真是一份大礼啊！”到得此时，山庄高级谋士建康瞬时猜出了用意，面露喜色，“庄主，不如把这份名单交给朝廷吧，每年双十一，朝廷也是万分关注的，不如交给布政司（4）吧。”

布政司？刘若东转眼一想，便明白了。今年早些时候，布政司的调查结论直指江南马家下辖的商铺假货超过三分之二，直接导致江南马家蒸发了2亿两白银（5）。探子说，自大的江南马家可是与布政司狠狠顶撞过一次呢。

虽然此事后来大事化小，但这个心结，始终是江南马家心头的一道伤口。

如今此事，人证物证确凿，也许，也该送给马家一份大礼了。刘庄主浓眉一跳：“去吧，布政司从不涉江湖纷争，扰乱经济秩序，可是个大名头。”

“是！”

一众谋士渐次褪去，书房里又恢复了宁静，淡淡的柑橘香气，重新幽幽散开。

刘若东站在窗边，看着屋外的天色，像是要下雪的样子。

“下雪了也好，就怕这片刻的宁静，是风暴的前夕啊。”他喃喃，凡事有因有果，因果相承，若非苏宁帮步步紧逼，他也不会出此招数，而他知道，此招一出，江南马家也必定会有所反应，那可是一个极难缠的对手。

而双十一的江湖，终是要风雪漫天的。

注释：

1、  指腾讯集团创始人、董事局主席马化腾（Pony Ma）。

2、  指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马云（Jack Ma）

3、  2015年8月10日，阿里与苏宁开启全面战略合作，阿里将以约283亿元人民币战略投资苏宁，成为第二大股东；苏宁将以140亿元人民币认购不超过2780万股的阿里新发行股份。

4、  布政司，相当于现在的工商行政总局。

5、  工商总局报告称淘宝正品率只有37%,直接导致阿里巴巴市值蒸发330亿美元，淘宝则指责工商总局网监司司长刘红亮“吹黑哨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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